2022年4月，义务教育课程方案和课程标准（2022年版）颁布，新一轮义务教育教材修订工作正式启动。作为英语教材的建设者，北师大版小学英语教材编辑团队有幸深度参与此轮教材修订工作，秉持“方寸课本、国之大者”的初心使命，坚持守正创新的探索精神，走出了教材建设的新路径。

意想不到的“新”问题

北师大出版集团前后承担了课程标准实验版、2012年版义务教育教材的研发与出版，二十余年的教材编写与出版经历使我们的编辑团队逐步成长为一支能研究、能编写、能培训的专业化队伍。在教材修订之初，我们就积极做好准备，对可能的问题与挑战做了分析与预案。面对教材高质量建设的要求，修订过程仍然不断出现新问题和新挑战。就在教材初稿定稿、完成样张打磨，准备进入排版阶段时，我们遇到一个难题——选用的英文字体无法获得授权。

出版物的版权不仅包括文字内容、图片，也包括使用的字体。保证对教材全部内容拥有自主知识产权或获得授权是教材开发的原则和底线。现行教材采用与外方合作的开发模式，字体由外方授权，新教材采用自主开发模式，无法继续使用现在的字体。我们尝试选用开源字体，同时从国内外字体公司查找可授权字体。经过反复尝试发现，符合字形要求的开源儿童英文字体种类有限，无法满足美观设计要求；相对适合的儿童英文字体，多为国外字体公司开发，授权费高而且还有种种授权限制。

为了解决问题，教材编辑和美术编辑反复讨论、论证小学英语教材字体的选择与定位问题，逐渐明确了挑选字体的原则：第一，字体要符合儿童认知和学习的特点，正文字体要清晰、易辨认，便于学生认读，例如字母ɑ，要选择一个圈的而不是常见印刷体上下两层的字形（a），书写字体要有利于小学生模仿，所见与所写一致；第二，字体要美观，符合版面设计的整体风格，能够对学生产生美育教育的效果；第三，字体要能够满足教材出版的要求，出版社要有一定自主性。

以“我”为主的新思路

教材排版迫在眉睫，我们反复探索可行性方案。美术编辑提出，是不是可以按照我们的需求，自主设计一套满足中国儿童学习需求的字体。这个大胆的想法一经提出立刻引发了热烈的讨论。有的编辑认为我们以前从未尝试过，字体设计对我们来说存在很多不可预知和不可控的因素。也有的编辑认为，不自行设计似乎也找不到符合要求的字体。经过论证，大家取得共识，解决新问题要敢于尝试新思路。于是，我们立刻与方正字库设计团队建立联系。经过对项目情况、目标群体、周期、需求等方面初步沟通后，双方达成了合作意向。独立开发字体不仅能解决当下问题，也能为建设高质量教材开辟新路，而且出版社可以拥有字体的知识产权。字体定制工作正式开始。但是随着定制工作的推进，我们逐渐意识到新路径带来的挑战远超预期。

在出版工作中，我们对英文字体并不陌生，但字体设计这个领域对我们来说是全新的，很多问题需要从头学习摸索。虽然字体设计公司可以提供技术支持，但关于字体的具体形态和样式等关键问题都要由教材的需求而定、根据使用目的而定。困难不来自外部，来自我们对新问题的认知，于是我们开展专题学习，包括字的结构特征、字符的比例和间距、笔画特征、风格类型、技术参数等。越是深入学习，越是发现挑战之大。没有想到，小小字母成为此次新教材出版过程中的一个关键环节，这在以往英语教材出版经历中是从未遇到过的。

面临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我们借鉴了教材编写过程中的问题研究与解决的方法——要解决问题首先要对问题有清晰的认识，要进行调查和研究。我们认识到字体的设计不仅要有整体美感，更要满足小学英语学习的需求，要体现教材编写的理念。因此，我们对国内外教材使用的字体进行了梳理，对一线教学实际进行了调研。就书写字体而言，国内小学阶段英语教材各版本采用的字体不同，有正体字也有斜体字，还有的是手写斜体字。其中书写体字母字形也有所不同，例如字母f有的占两格，有的占三格。

我们也对国外教材字体使用情况进行了梳理，结果令人大吃一惊。有的国外中小学教材或学习材料中字母书写四线三格并不均等，例如芬兰教育部推荐的字体，四线三格的中间格比较宽大；字形不同，例如G中间的小横有出头、不出头的，也有是横折的；字母书写也方式不同，例如A、M有从顶点起笔也有从下方起笔的。

经过仔细对比和深入分析，我们发现虽然这些字体有所不同，但是也有规律可循。第一，儿童阶段的书写以正体字居多，横平竖直，形状对称容易模仿和书写。第二，书写内部的逻辑是一致的。如果先竖后横，那么相应的字母都遵循这一原则，例如E、F、H、T均竖笔在前。第三，字母f占两格还是三格，并不是字体结构的问题，而是不同字体的区别，占三格的多出现在手写斜体字中。这些发现为我们开发系统化的字体提供了依据。

在初步把握问题情况的基础上，着眼国内英语教材出版和英语教学实际，我们更深入地做了文献理论研究。外语出版界的前辈孙全洁老师曾经设计撰写了一套接近印刷体、笔画清晰的英文斜体行书，成为一段时间国内外语教材手写标准字体，有出版社至今还在使用。为了弄清楚这套字体设计的背景和依据，我们找到了教育部1979年颁布的《全日制十年制中小学英语教学大纲（试行草案）》。这个大纲中，提出了对英语书法的教学要求：小学三年级“能以手写印刷体在三格本上抄写”；初中一年级“学写斜体行书”。结合教材出版研究的文献和记录，可以判断孙全洁老师设计的英语斜体行书主要依据当时初中教学要求，用于初中学段的教材。新版《义务教育英语课程标准（2022年版）》对字母学习的要求是“正确书写字母、单词和句子”，不设置英语书法教学要求。

字体设计既要有技术层面、美观层面的考虑，更要有对学生学习趣味性、便利性和有效性方面的考虑。学生在一二年级已经学习过汉语拼音，根据语言学习研究，字母与汉语拼音相似更有利于发挥汉语学习的正迁移作用。从儿童认知与发展阶段出发，要采用便于认读、便于书写的字体，因此要横平竖直、结构对称。字母的形状既要遵循英语国家的习惯，也要考虑国内英语教学习惯，纠正或避免以往混淆不同字体或书写逻辑的做法。最终，我们确定以正体字为主要字形，并进一步细化每个字母、数字和标点符号的特征，依据教材设计和美术设计的需要，最终成功定制了三种字体：京师启蒙体（英文名：BNUPGKids）、京师典则体（英文名：BNUPGSerif）、京师范示体（英文名：BNUPGSans）。独立开发字体并拥有自主知识产权，这在北师大出版集团的历史上属首次，教材正式出版后，教师和学生普遍认为教材的字体符合学生的学习特点，清晰、活泼、易于仿写。

26个字母的教育思量

字母定制遇到的问题是此次教材修订中的一个环节，却折射出新时代教材建设面临的挑战，也展现了北师大出版集团对高质量教材建设的追求。作为教材编辑，有幸再一次参加义务教育阶段国家课程教材的修订，由衷地感到骄傲。我们将继续秉持教材无小事的严谨态度，认真对待教材开发、出版和使用过程中的每一个问题和环节，为打造具有中国特色、高质量的北师大版英语教材，为促进义务教育高质量均衡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作者：赵春生，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编辑；王琦，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英语分社社长）